close

第五章:那是識破者

 

放學的鈴聲響起,今天的行動仍是跟蹤方雅姬。

現在只要一出校門,再看方雅姬有沒有使用電話,那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要和朋友一起,還是想要獨自一個人。當她獨自一人時,也可以由步伐,猜到要去哪。

滿身飾品的她,「叮叮噹噹」,步履輕盈地走著,拿著行動電話跟大氣電波的另一邊說話:「是我啊——哈哈,這也猜不出來。」

感覺她想要和校外的朋友匯合,跟在他身後大約二十米處。

一個小時過去,與我的猜測沒太大分別,他與校外的朋友到咖啡廳聊天。坐在吧桌的我,由玻璃窗反映出我的衣著:一件墨綠色的長袖外套。

在室內戴帽子,更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我用了模特男建議買的髮膠,將髮型稍稍改了一下。

手中是沒有個性的冰卡布奇諾,自從被發好人卡之後,我就討厭起冰摩卡了。

絕對不要冰摩卡!

「是呢,那個動畫超——有趣的!」

我在十三歲之前都沒有看過動畫和電影。原因是母親認為那些東西會傳播出不良訊息。

例如:習慣依賴他人﹑以為硬著頭皮幹就是勇氣﹑破壞公物之後不用負責任等等。

總之母親就是不準許,而且我們家也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只有母親的房間中有電視,不過除了動物頻道,母親就沒有再看其他的東西。我只知道她很喜歡看獅子和老虎那些大貓,尤其是獵殺的片段。

「那些……哈哈,真的!」

十三歲後,母親認為我有理解的能力,就沒再管制這方面的事情,所以現在我於電腦上可以看到不同的動畫。

只是這時的我完全複製了母親的思想,大部份的動畫,我都只是看看,完全沒有感動的感覺,或許有時會套用一下裡面的笑話。當然在看到不合理的劇情與故意引人發笑的片段,還是會笑一下的那種程度。

因此有趣這個詞語,除了我現在做的事情之外,沒有太多其他的東西是有趣的。

「對﹑你朋友真笨——」方雅姬她指著那個女性朋友,嘻嘻哈哈地笑著,看起來像很愉快般。

到底為什麼要在說話的時候把尾音拉長呢?這是我最不明白現在少女的其中一件事情。

「二——」這樣的聽起來不會很辛苦嗎?可惜在跟蹤的四天裡,方雅姬以及和她談話的朋友,都是尾音的使用專家,他們大概是得了「說話不加尾音會死」的症狀。

至少我了解方雅姬這個年齡的女生,在面對不熟識或是沒有興趣的人面前時,絕不會用出任何一個尾音,就像路人女跟我說話都是最精簡的。

「哎——?這麼快你就要回家了?不多陪我一下嗎——?」方雅姬在對方快走的時候,都會用這句話。

兩人再糾纏了一會,數分鐘的交談之後,方雅姬才真正跟她說再見。變得不太高興的方雅姬,迅速的把咖啡喝完也離開了。

下一個目的地,我認為還是網咖,因為上個星期她已經逛過商場。

一個人去逛商場是有目標買東西,才會有行為。當然像我這種心懷不軌的犯罪者亦會因想要觀察他人而一個人獨自逛商場,或許有同伴一起的女生,也會漫無目的地逛。但不是以上幾類人的方雅姬,沒有單獨去逛商場的理由。離開咖啡廳之後,方雅姬往市區的方向走去。

來到租用電腦三個小時就送一罐飲品的網咖……

這一次她還是選擇牆邊位置。

「兩個小時。」

這次還是上一次那個刺蝟頭的店員,一樣專注在電腦螢幕上。

「什麼位置?」

我把錢放到櫃台上,「C18。」

「兩個小時沒飲品送。」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集中,應該說他對這一份工作很不集中,原因是他由始至終,都只看著他的電腦螢幕。

「那﹑這裡的飲品可以額外買嗎?」星期日因為被禁足,無法和母親以及弟弟一同外出失去了買Dr Pepper回家的機會。

除了現在這時間外,我應該沒有機再喝到Dr Pepper。

「要什麼?」他隨便地應道,只可惜他的視線還一直放在他螢幕上。

「Dr Pepper。」

「嗯?」

「Dr Pepper。」

刺蝟頭店員突然抬起頭,左頰微微向上抽搐,一副「我認得你了」的樣子微笑著說道:「Dr﹑Pep﹑per是嗎?」

大意了……

我明明是個不起眼的犯罪者,現在卻被這個店員記住我的臉。就像是忘了作為犯罪者,一個細節也不可以鬆懈。之後一定要注意,就算多想喝,也要先忍住,犯罪者竟然被陌生人記住了臉,絕對是個巨大的警號。

不過……

「是啊,沒有嗎?」都已經被記住臉了,還是來一罐Dr Pepper吧!

「有。」他點了點頭。

我接過Dr Pepper和吸管,同時把買Dr Pepper的錢給了他,來到我租用的位置,偷望一下身後的方雅姬。

螢幕上是現在年青人都很喜歡的臉文和播短片的網站,今天沒有玩遊戲,只是單純在看東西……

回家的時間是晚飯之前的半個小時,回到房間把筆記本取了出來。一項一項的寫上現在所得的情報,作為整理。

 

第一是方雅姬不愛回家或是留在家中,就算在星期六也不愛在家。

第二是星期六的時間疑似方雅姬的父親出現在學校。

第三是星期六的下午五時左右,她的母親也不在家。

第四是方雅姬的右前臂內側有瘀傷。

第五是方雅姬由入學以來一直穿長袖衣服。

第六是方雅姬不喜歡見到校長。

由以上幾個情報,可以得出結論:她和家人的關係不佳﹑父母親不常在家﹑作為爺爺的校長(或是父親)沒有與她同住﹑她可能有自虐的傾向﹑傷痕有可能是家人造成﹑半年前已有自(被)虐的事件。

 

接下來,根據以上的結論,再計劃行動。

 

首先,跟蹤方雅姬這一點上,已經不是最重要,因為我自己能夠跟蹤她的時間太少。

其次,要搞清楚方雅姬是自殘,還是被人施暴。

最後,現在定下的新方向,就是要向方雅姬的家人著手,因為不知道其他可能熟人的資料,先把重點放在於方雅姬的家會最有效。

 

「叮噹——叮噹——賣阿喜——賣啊哈——賣啊豪——賣完又哈哈——」

 晚飯的時間又到了。

「母親大人。」在飯廳的我們,同時的站起來說道。

樣子還是那麼嚴厲的母親,在望著我的時候,還是沒有丁點笑容。

「嗯。」她點頭,應了一聲。

接下來明天就改變方針,把重點放到方雅姬的家。上菜時,母親用冰冷的視線看著我,聲調略沉的問道:「已經反省了嗎?」。

「是,我已經明白錯誤的地方,以後不會再犯。」

母親沒有再給我任何反應,淡淡地說道:「明天的行動沒有忘記吧?」

「是。」明天是公眾假期,而我和母親則會到一間新開的武館,展開一種叫作踢館之類的存在。

「吃飯吧!」

我拿起筷子,就算只是一句話,也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母親的確是個天生的上位者,只要站在面前就讓人不敢直視。

今天是家常的小炒,有油和肉,不再是健康餐,感覺很不錯。雖然不能吃太多,但是偷偷吃一至兩塊,母親也不會說什麼。

「我不客氣了!」

「我不客氣了!」

 

 

由地鐵站回到地面,走過了三數條小街,我們終於來到目的地——

很普通的三層高村屋。在正門上掛著一塊「尚家武館」的金漆招牌,而由屋內也傳來了一聲聲正在練習似的喝令聲。

母親冷笑了一聲,隨即推開了大門。

一進去就看到很多不同的道具和空曠的道場,最吸引別人眼球的始終還是掛在正前方,寫著「我武惟揚」四個大字的牌子。

「……誰?」

可能是母親的氣場太強,也可能是他們沒有預計會有人突然推門進來。幾個身穿道服的學徙和以及正在指揮的教練都一臉呆滯看著我們。

母親帶著不屑的冷笑,靜靜地瞪著那些人,彷彿他們是些螞蟻一樣。

不到一會,應該是武館館主的光頭大叔走了出來,緊張地盯著母親,問道:「請問你們來幹什麼?要是想學武術的話,可以報名。」

我嘆了口氣,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接下來將要做的事——

「交流武術。」

我的這一天假期就完全用來交流武術。

由四年前開始在假日的時間裡,我就跟著母親到處去不同的武館挑戰。有時不只我們兩人,亦會有些學徒跟著,而今天正好就有三數個閒得發荒的武館學徙一起。

不過他們是跟著來看熱鬧,真正要和對方「交流」的人還是我。

除了第一次次挑戰有新鮮感和成就感之外,之後的挑戰基本上我都沒什麼興趣,更對這種無聊的行為十分反感。不只浪費氣力,打完之後又沒有獎勵。最好的獎品,也只不過是拿走對方的道服而已。

但……

反之,要是打輸的話,回家還要被母親暴力修理以及暴戾地加操。

基本上是一個吃力又不討好的行為,但母親和那些好勇鬥狠的學徒似乎一點也不厭惡,更樂此不疲地每個月都舉行。

因此我在一個月中,總有那麼一兩天到處去「交流武術」。而母親今天就選了這一間新開不到半年的武館。

「交流?你們是?」

我和母親還未答話,那幾個跟著來的學徒就大聲地吼道:「林氏武館。」

通常在這一句之後,對方就會倒抽一口冷氣,叫道:「你們林家不要欺我什麼什麼無人!」之類的對白,接著再派出幾個人出來車輪戰,打完之後就以和為貴。

其實……真的很無聊。

「林﹑氏……是林氏哦……我知道,對,好像是什麼……」只是這次,對方似乎並不認識我們的武館。他一邊苦思著,一邊碎碎唸道。

「林氏宗家。」母親沉聲地說道。

作為與她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兒子,我知道有三件事,是母親最討厭別人做的,而其中一件就正正是輕視本家家名。

他似乎也聽出母親的說話中的怒意,馬上打著醬油地說道:「那個……我們可能有點誤會也說不定,你看……我們只是剛剛才——」

「派個人出來吧!」母親擺了擺手,沒有理會他的解釋,霸氣地說道。

在進行這樣的事情,我們很多時都會遇上一開始就以和為貴的武館。可能因為習武的人,大多都喜歡以和為貴。

只是母親的性格中除了嚴格﹑強硬之外,蠻不講理還是構成她身體和思想的另一種主要元素。

似乎沒有見過如此不講理的人,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不……那個——」

母親冷哼一聲,抬手就指著「我武惟揚」的牌子說道: 「別唧唧歪歪的,不打我就拆下那四個大字。」

「那個……」

很多人都說習武的人都頭腦簡單,這也沒有錯,因為很多武館的館主,都會很輕易就被母親這一手搞得下不了台——

「師傅,讓我將他們趕出去。」

「欺人太甚!」

「欺負我們新來的武館嗎?」

因為就算館主不想出手,不過在群眾壓力下,他也沒有任何選擇,只能點頭同意母親提出的武術交流。

這就是母親屢用不爽的壓迫,也是她的陽謀。

「要怎麼交流?」

母親回頭瞄了我一眼,就是要我上場的意思。

「一對一決勝負,類型隨便你們選擇。」

對打手這個定位有四年可靠經驗的我,把「交流武術」的方式和規則,用最簡單的話說出來。因為我發現如果用過多的話去解釋,對方似乎會感到不耐煩,還有在之後的交流下手變得更狠。

「哦哦,就是車輪戰那樣嗎?」

「沒錯。」我點頭道。

這間新來報道的武館,就派出了數個師傅級的人物,其中也包括剛剛和母親對話的那個館主。

「就是你小子嗎?

這次比的是綜合格鬥……

難怪那天母親突然和我練習綜合格鬥,原來是為了備戰。

「請。」我的第一個對手,先一步走進八角型的場地中。

「你好。」向他點了點頭,行了一禮,就開始進行對練。

綜合格鬥﹑拳擊等等,都是十分消耗體力的運動,進行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就會感到累……

可惜,現在我面對的是車輪戰,我的對手還有無數那麼多個,所以——

我身一閃,躲過對方拳擊,在他用出膝撞之前,由下而上發力,直擊他的下巴。

「噗」的一聲——

「下一個。」母親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她完全沒有給我休息時間的打算。

馬上有人把昏倒的傢伙抬出去。在不攻擊死穴的情況下,快速放倒對手,成了我這些年來一直進行的練習。

……下一個……接著又是下一個……

戰鬥的過程就只是攻擊和放倒。在我打倒第五個,也就是那個不認識我們林家武館的可憐館主之後,就沒有人再出來接受母親的挑戰。

雖然母親不斷示意要我下重手,不過……我只是略略加重了一下力道,沒有真的下重手,武館主人現在還是完好無缺的。

扶著剛剛被打倒的館主,我和他一起走出那個八角形的場地。

「可以借用這裡的浴室嗎?」

拿走館主的道服同時,我向館主問道。雖然我知道這個問題有點蠢,不過我並不想一身大汗乘地鐵回家。

「沒問題。」他大方地點頭笑道。

……其實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比試切磋而已。

母親做得很誇張,說什麼「你們要把恥辱洗掉就來挑戰我們」云云,不過在這四年間,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來過踢館挑戰,更沒有人想拿回自己那件道服,因此現在家中還有近一百多件道服是佔著位置等發酵。

跟母親交代了一下之後,我就帶著衣服去浴室。

這裡的浴室並不大,在放上一張長椅和十多格的衣物櫃後,就只能容納三間淋浴室,比起我們武館的明顯要細小很多。

流水聲,其中一個淋浴間拉上浴廉。這裡還有其他人在使用,希望不是剛剛打倒的那些人吧,感覺會有點尷尬。

迅速把衣服脫下,放到櫃子中……

嗯?

在我旁邊的櫃子裡,有一個粉紅色的髮夾,只是這應該不是男生會使用的東西……

現在給我選項大概有兩個。

 

一﹑是無視它,去洗澡;二﹑是出去再確認一次,這裡是不是男浴室。

 

一念及此,我馬上穿回衣服,再到外面看了一眼——

是粉藍色沒有穿裙子的小人標示。

在世俗間這是代表著男生,而當這個標示貼在衛生間或是浴室外的時候,就只允許男生使用,謝絕女生光臨的表示。

我再三確認過之後,絕對沒有跑錯地方,這的的確確是男生浴室。因此……出現我眼前的這東西,似乎就有那麼一點的不正常。

不過這個世界正常的事也不多,所以習慣就好了。

我再次脫下衣服時。

流水聲停下,裡面的那位應該洗完了。果不其然,接下來就是浴廉拉開的聲音,還有——

「啊——呀?」一聲輕呼。

這聲線好像不是男生……

「你﹑你﹑你是……?」

我轉過頭。

一個上身就包著浴巾完全掩住了整個嬌小的身軀。他在滿是熱氣﹑水霧重重的淋浴間走了出來。一頭濕淋淋的短髮,裸露出來的皮膚都白裡透紅,像小貓一樣的微弱聲線。

他那對微紅又水汪汪的眼睛,彷彿要滴出水一樣,歪頭問道:「林同學?」

他喚醒了還盯著他看的我。

深吸了一口氣,我在剛才那一瞬間,快感覺自己要踏入迷樣的末知領域一樣。

「你﹑你好。」

——他是班上那個秀氣男。至於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怎知道!

現在連冷靜也保持不下來,根本無法思考。

「原來……林同學也有練武的嗎?」

「是﹑是啊。」我點頭道。

突然間,他像是很驚訝的樣子,雙手輕輕掩住嘴,「那﹑今天突然出現挑戰者就是林同學嗎?」

「欸,是啊。」

「今天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就是林同學嗎?」他水汪汪的大眼眨了一下,就差寫上「崇拜」這兩個字。

「嗯……」我覺得自己似乎要踏上一條不歸路。

「你要洗澡?」可是沒等到我回答,他就輕輕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再指著他旁邊的淋浴間說道:「我在說什麼蠢話呢,來浴室不是洗澡,難題是吃飯嗎?哈哈,這裡的人都很隨和,隨便用吧!」

這動作太犯規了——

「是﹑是啊。」

鎮定點啊,林柏!

就算他露出來的手腳有多像女生,就算在櫃子裡有一個粉紅色的髮夾,就算他現在像是女生一樣連胸部也用浴巾掩住,也絕不代表他就是女生。

「等你洗完再聊。」

因為——對方一定是個男生!

「好的……」我二話不說,馬上就衝進去,拉上浴廉,按下了冷水的開關,讓水瘋狂地淋到我的身上。

很冷,不過這溫度正好把我那些會開啟不正當開關的想法給洗走。

……實在太可怕了。

不一會,我就洗完澡,在浴室外看到正在等候的他。

兩人一起會合已經等了很久的母親……

至於帶著他的原因,是他想要學習武術,就是想要學習更厲害,可以變得更加男子漢的武術云云。

「阿姨,你好。」

武館門外等著的母親,皺起眉頭,打量著與我一起出現,身穿著橙色衛衣的秀氣男。

母親再瞄了我一眼,冷冰冰地問道:「柏的女朋友嗎?」

「不是!」

說什麼蠢話!

那一句讓我失去理性,馬上衝口而出:「他是男的啊!」

「什麼?」

秀氣男鼓起了臉,很生氣地說道:「阿姨,我是男生,是阿柏的同學啦。」

母親愣了一下,再一次打量了秀氣男。

——橙色的衛衣﹑深藍色的牛仔褲﹑還有粉藍色的球鞋這一種中性的打扮,再配上秀氣男像女生的臉頰。

「哎?」

看來不只我一個對他生出了性別認知障礙,原來這是我們家的共識,連母親也認不出他是男生,難怪我剛才在浴室裡會有那些奇怪的想法,我沒有踏進那個領域實在太好了!

就趁著母親還有點轉不過來時,秀氣男馬上說道:「我可以拜阿姨為師嗎?」

「……什麼?」

「我希望自己可以像阿姨那麼厲害,想學習更強的武術!」

絕對沒有可能。

母親是不會收年紀太輕的學徒,母親最低的收生年限還是二十歲,十七歲的外人學徒是一個也沒有。

「……哎?」

這時秀氣男雙手合十,放到胸前,像是祈禱一樣,水汪汪的大眼直視著母親,輕聲地說道:「我真的很想很想變得更有男子氣慨。」

就算是擺出這樣的姿勢也是沒有用,母親的心是鋼鐵一樣冰冷,就像是西伯利亞的寒風一樣——

「好﹑好,沒問題。」

什麼?

「耶!」秀氣男整個跳了起來,一邊對我做出了勝利的手勢,一邊對著我笑,加上那不經意露出來的虎牙。

看到他這一副模樣,我突然覺得母親被攻陷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因為——真的太可愛了。

「真﹑真好呢。」因為我剛才說過,要到我家武館學習是件不可能的事,母親絕不會允許,現在就只能打著哈哈輕笑道。

而母親?

她保持著呆滯的表情點頭,像是不清楚自己答應了什麼一樣。

 

 

星期三的中午,午飯的時間。

「林柏。」模特男把手搭在我的肩膀,就像是一副想要將我拉走的架勢,「一起吃午飯?」

「不。」我回頭看向平常都會與模特男吃飯的伙伴,不過那群人早就離開,而且真正的重點是:我完全沒有想跟這個傢伙一起吃午飯的意願,更沒半點想要被他說服的念頭。

這次是第二次被他邀請,前天都被我瞬間拒絕。

「就這樣來吧,今天我們還有另一個幫手呢!」他完全沒有理會我的反對,拉著我就開始走。

就算說要去另一個地方吃飯,只是在天台。因為我和他作為高中一年生,是不能外出吃午餐。

他的另一個幫手——秀氣男小心翼翼地把飯團外的包裝紙拆開,輕聲地向我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胖子振作起來嗎?」

「我……?」

我替自己打氣道:和你相對而坐的傢伙,是個地地道道的男生。

我才不會被他的偽裝給擊倒,絕對不要按下那個奇怪的開關,不要再像昨天的母親一樣被攻陷!

「對啊,先不說大家的態度,就是胖子自己要先振作才行。」

我輕呼了一口氣,因為模特男的插話,拯救了快要按下開關的我!

其實他們兩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呢?為什麼會認為我會幫助他們?不是在我家武館學習,就可以輕易拉攏我。

我別過臉,咬了一口由餐廳買來的麵包,說道:「胖子怎樣也可以,與我無關。」

只要不看秀氣男那張臉就沒關係,昨天母親也跟我說過,這傢伙就像是會魔法——讓人不想拒絕他的魔法。

「你是個好人,怎可能不去幫助其他人呢?」

我「哈」了一聲,目無表情地看著模特男……

一不留神我又被發了一張好人卡,不過模特男他們似乎看不出我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侃侃而談地說著。

「胖子……不是嗎?」

「嗯。」保持不去看秀氣男的臉,我一直虛應道。

「不是啊……就那樣……我們還是班級嗎?」

「嗯。」

「你不是一直幫那個﹑那個誰撿文具的嗎?」

那個誰到底叫什麼呢?路人女?皺了一下眉頭,我撇嘴道:「她只是礙到我而已。」

「不是——」

「我不會幫你們的。」我直視著模特男,眼神故意沒有接觸那可怕的開關。

模特男不以為然地點頭,卻扯開了話題,說道:「話說你有用我上次介紹給你的髮膠嗎?」

對於他突然的跳,我有點轉不過來,「……有用過一次。」

「不錯吧?」

秀氣男立即就舉手,搶著說道:「是哦,我也用過。」

原來秀氣男也有用過,怪不得我覺得那髮膠這麼好用,原來是這個原因,秀氣男還有用什麼可以介紹我一下嗎……

接著,我和他們就一直說著沒什麼營養的話題。直到午餐完結時,這兩個傢伙才再次對我說道:「會說服你的。」

真是個煩人的組合。

由天台回到教室,午休的時間還未完結,所以教室到現在還是呈現著一個又一個分裂小團體的狀況。

我戴上耳機,前方的胖子一直伏在桌子上,後方的路人女則在她那個小團體裡說些八掛……

當然也不時會有談論到胖子的話題——

 

「你說那個胖子真的很噁心,可能上一次……」

「是啊,真的很噁心耶!」

「聽說他是……對……就是這樣,哈哈!」

 

——但是屬於小聲說,大聲笑的典型。

只是那些重點的字句,被她們幾人放大,例如「噁心」﹑「金手指」之類,甚至連很多不太可能是胖子做出來的事,都一一推到他的身上,然後換取誇張的搞笑效果。

一直在說三道四的這幾人,完全沒有顧慮。眨低同層次的人,來讓自己的地位提升,這也是最低層的人常常用的方法。

只要支持者眾多,那第一個眨低他人的那個人,就會有地位上的提升,也就是說那個眨低他人的人是新一輪的領袖。說穿了胖子一點也不可恨,他被冠上「可恨」之名,只不過是最低層的人需要樹立一個「必要之惡」。

有了「必要之惡」後,他們才可以把自己包裝成「必要之正義」……

正義對抗邪惡,一場完美的正邪之立,如同童話中的主人公一樣。現實很不幸,這個「必要之惡」被定性為告密的胖子而已。

下午的課過得很快,收拾書包時,我再次被那個模特男纏上。

「你的籃球隊不用練習嗎?」

「要啊,所以想用這段時間來說服你。」

這傢伙沒救了。

擺脫給我發了三張好人卡的模特男,我一個人來到往方雅姬的家附近的公眾運動場。

在更衣室換好衣服。

正如上一次去的時候,穿著校服警衛盯著看,所以在星期六那天與模特男分別後,我就買了一套新的衣服:墨綠色的運動服,黑色的球鞋,沒有度數的黑色粗框眼鏡,以及中等長度假髮。

也正是因此,我才晚了回家。

看了一眼鏡子上的自己,我猜如果不是一同生活了很久的母親和弟弟的話,應該沒有人可以認出來。

再調整一下眼鏡的位置……

不錯,像個知性的大學生,變裝成功。

一手抽著書包和校服,塞進運動場的付費電子儲物櫃中。這種儲物櫃多在大型商場和政府公共設施才有,對拿著行李的人來說,是非常好用的設備。

而且,對於犯罪者來說,它更像專為犯罪者儲存東西的設備。原因是開啟它,並不用實體的鑰匙,而是用放櫃之後出現的隨機密碼,而且放在內裡的東西,不會被人清理。因為星期六放進去的假髮和衣服,現在正穿在我的身上。

犯罪者集團如果要交換情報﹑物品,而兩者又不能見面的話,這設備絕對算得上是個好的媒介。

重點是如此方便的儲存器,租金也只不過是一個硬幣,便宜得甚至連小孩也可以租用。

十分鐘的步行,我來到方雅姬所住的公寓下。現在只要等閘門有人出入,就可以大模大樣的走進去。

公寓的地下有一些店舖,最近公寓門口的是一間便利店。雖然本來我是滿心歡喜的想著要找Dr Pepper的,只是大部份便利店,也沒有賣Dr Pepper。在便利店門外裝作等朋友的樣子。

大約是十分鐘多一點的時間,終於有第一個住客出現,我立即就跟著他走進去。

「喂。」

果然被發現。

「是?」藉口早就準備好,證明身份的文件也由黑道的學徒手中取得。剩下的就是我現在的表演能不能說服那個警衛而已。

警衛走了過來,皺起眉頭,問道:「你是這裡的住客嗎?」

我拿出那張在星期天到手的證件。

禁足並不代表被禁止了一切行動,這方面來說,母親有點天真也說不定。雖然說服那個學徒用了我差不多半天的時間,而且還要編個和女朋友去玩怕被母親發現的藉口,才讓他應承不告訴母親,不過……總之就是成功了。

「我是來幫2C那個女孩補習的新老師。」

第二個跟蹤方雅姬得到的小情報,就是她很愛在朋友面前抱怨補習老師很笨,所以知道了她有經常換新補習老師的事實。

「嗯……」他點點頭,接過我遞出去偽證件的相片,似是對照般望了我樣子一遍,再把它交回給我,「你看起來很年輕。」

「我是大學生……由其他朋友介紹來的。」不可以讓他把話題帶領住,在轉移視線時,也要由他口中套出東西,這是種說造的技巧,「……聽說那個女孩很麻煩?」

他臉上詭異地笑了笑,讓我把耳附過去。

「喔?」

這傢伙難道真的有情報?方雅姬和她的家人,在這座公寓也是有名的人?

他左顧右盼了一下,輕聲的對我說道:「小伙子,要小心點。」

小心點?這個好像有點太過份了,又不是上戰場只不過是補習而已……

「為﹑為什麼?」

「那個方小姐,當她補習老師的前幾個人,都被她打跑了。」

這件事我早在方雅姬本人的口中得知,不過那時只以為她誇張失實,原來是真有其事。這個方雅姬絕不是善男信女。我故作震驚的樣子問道:「是﹑是嗎?」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變得熱情的樣子說道:「當然。」

「謝了。」有點熱情過頭了。

「不客氣。」

方雅姬還沒有回到家,所以不可能會遇到她,這個警衛應該不知道這件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查出方雅姬雙親的情報。

推開後樓梯的門,只是二樓的層數,並不用乘坐升降機。重點是在升降機中有監視系統,作為一個犯罪者不可以留下資料。還有一點,就是先了解後樓梯,對逃走絕對有很大的幫助。

九零年代的建築,後樓梯是直前接連通外部,所以可以由樓梯就走去外街,至於在後街的哪一個位置,要過一會才能確定。

不過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先解決,就是如果推行後樓梯的門離去,就會觸碰到警報,到時警衛就會知道有人從後樓梯離開。

要解決這個情況不簡單,需要切斷連在後門的電線,讓它在推開的時候,不通電。由口袋中拿出筆記本,記下這件事情。走上樓梯,還有一個多小時給我可以慢慢的觀察和分析,並不用著急。

 

……沒有任何雜物的通道,如果是被追逐的時候,沒有可以作為攔阻的東西。

二樓,門把的位置有鏽。嘗試拉開了一下,並不太順暢。除了大堂有看到閉路電視系統之外,後樓梯以及二樓的走廊也沒有,是個好消息。第二層只有三個單位,門口也分散在不同的轉角,是典型的私人住宅。

 

由走廊就來到了2C——方雅姬的家門前。

對著外街,雖然公寓有名但不豪華是中產階層的住處,不過方雅姬的家門,很有氣派比我家像後門一樣的側門好得太多。

金色的門把。

我輕敲了一下,發出了「嘭」的幾聲,實木的門板,雕上不少花紋。沒有猜錯,方雅姬的雙親是注重面子的人,尤其是她的母親,門前打掃得很乾淨。

沒有鐵閘。他們可是很放心這座公寓的保安系統,另一面也說明這兩人有點粗心大意,更有機會是家中沒有巨額財物。

沒有地主之類的神位,不相信教,先定位為無信仰。因為方雅姬的骷髏頭裝飾還可以一直戴著,就代表他們不在意魔鬼崇拜,但也進一步增加兩人是施暴者的可能性。

因為沒有信仰的人比起有信仰的人,更容易做出反社會傾向的行為。這裡的信仰是指導人向善的信仰。如果是奧姆真理教的那些,就不在此列。

接近走廊的磨沙玻璃窗,並沒有透出光。這個時間也沒有人在家,這點來說不正常很奇怪,除非方雅姬的雙親也是需要上班。不過,如果在這個時間,慣常沒有人在家的話。

——為什麼方雅姬要一直不回家呢?

那麼……答案應該就是方雅姬的雙親只是今天碰巧不在家。

嘖,突發的事件真多……

現在不是在這裡思考的時候了,要是方雅姬的母親或是父親突然回來,我就萬劫不復。

有危險就先退出,犯罪者的行動,每一步都要謹慎計算,所以今天就到這裡,而且得到的情報也不少是時候離開。

經後樓梯快步回到大堂。

警衛歪了歪頭,奇怪的看著我。「這麼快?」

「可能是我記錯時間,沒人在家耶……」我裝作尷尬的微笑,「今天還是先回去了。」

「對,中午的時候方太太好像外出了。」他拍了拍額頭,誇張得如跑龍套一樣的演技。

「嗯?平常方太太這個時間都在的嗎?」不過現在想這些對我並沒有用,如果他在配合我的話,盡快問出更多有用的東西更好。

「大概是的,她應該只有中午的時候會外出……」他擦了擦鼻子,點頭說道:「這時間好像沒怎麼見過她,應該都在家的吧。」

這警衛似乎並沒有識破我的謊言,我感覺他對方雅姬也有點過份留意……因為他的態度轉換都是由我提到方雅姬時起。

希望他不要在行動的時候阻礙到我。

現在還是六時多一點,還有十多分鐘才到我預定的回家時間。

再去了解一下後門以及停車場的情況。現在是確認校長有沒有和方雅姬同住的重要線索。

繞過公寓來到後街。

這邊有公寓的後門也有停車場的出口,一個非常典型的設計,有不少的用黑色大塑料袋包著的雜物和垃圾,缺點是只有兩條通道,一是回到大街,一是轉回公寓的停車場大閘。被追捕時,很容易被人猜出方向,真是個矛盾的地方。

我往停車場走去,一般來說這種私人住宅也會有附帶車位。校長那一部黑色私家車的車牌我已經記好,要是停車場中沒有這個號碼的車位,就可以肯定他沒有住在這裡。

反之,如果有他的車位,就是方雅姬的父親與方雅姬的母親分居,原因是方雅姬父親特地去學校的理由。

相比起公寓的保安,停車場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設防,輕易就可以走進去。不過這裡的閉路電視系統就更為全面,幾乎沒有死角。

「PX8856……」

找遍整個停車場也沒有校長的車牌號碼,就是說他沒有和方雅姬同住,也沒有看到校長的車。

可以把校長由嫌犯中除名……為什麼方雅姬會躲開校長呢?真是奇怪。

走出了停車場,再望一眼公寓的後門。

現在大部份的想法和做法都要進一步的工具輔助,而且只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一點也不足夠。大概要等到這個星期六,希望母親準許我外出,但是這幾天也不能閒著,把工具準備好,以及一系列的監視工作也要繼續進行。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犯罪者 萊茵@千人
    全站熱搜

    萊茵@千人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